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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 娟:放下执着,让生命之花自然绽放——庄子《养生主》核心要义

时间:2018/6/25 15:08:28|点击数:

  

  

  庄子思想以豁达开阔、超然于尘世著称,这不仅体现在《逍遥游》当中,同时也体现在《养生主》中。作为《庄子内篇》中篇幅最短的文章,《养生主》集中反映了其独特的生命观。在庄子看来,养生贵在积精全神,而其核心要义,在于放下执着。

  首先,放下对知识的执着。《养生主》开头就写道: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。以有涯随无涯,殆已。已而为知者,殆而已矣。”在庄子看来,人生有限而学海无涯,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,这岂不是徒劳吗?知识不断地消磨着有限的生命,这难道不是对生命的伤害吗?累积知识是为了提升生命的质量,而不是生命为了知识的累积。人们若追求无限的外物(包括知识),将生命捆缚在外物中,最终必然会导致“殆”。当然,庄子并不反对读书、求知,而是说,在读书、求知的过程中,要保持足够的清醒。世人读书往往只是收集了一大堆看上去"有用"的知识,除了固化"自我",对于生命的成长而言,并无实际上的益处。在庄子看来,知识并非“越多越好”,当然也不是“越少越好”,关键在于是否有益于对道的探寻,倘若知识与求道相关,自然是越多越好,如果读书只是固化了我执,则愈少愈好。在庄子看来,读书并不能代替生命体验,只有透过读书加深生命体验,进而通晓宇宙、社会、人生的客观规律和基本法则,体悟大道,这才是生命当中最为重要的事情。在《养生主》中,庄子着重探讨了由技入道的问题:文惠君曰:“嘻!善哉!技盖至此乎?”庖丁释刀对曰:“臣之所好者道也,进乎技矣。“可见,文惠君注重关心的是技,而庖丁看重的却是道。事实上,庄子是在强调,不仅要放下对知识的执着,同时也要放下对技术的执着,无论是知识,还是技术,只是进入那个大道的工具,而非目的,切不可顾此失彼、舍本逐末。

  其次,放下对名利的执着。《养生主》中说,“为善无近名,为恶无近刑。”做“善”事不要有求名之心,做“恶”事不要遭到刑戮。如此,则上不为名利所累,下不为刑罚所困,心无挂碍,悠然自得。在庄子看来,生命比道德更应当被关注。因为,人对外物的追逐是没有止境的,哪怕是对道德的追求。事实上,世人对道德的推崇,往往转化为对名利的追求,最终成为一种限制和束缚。庄子强调,要懂得摆脱世俗功名利禄对自己心灵的限制和束缚,超越世俗社会是非、善恶、荣辱、生死等的对立,使心灵回归本来的自然逍遥、与道合一的状态,如此才能达到“知止不殆”。庄子就深知贪慕功名富贵的后果,当楚国的国王要聘请他去做宰相的时候,他如此回答使者:“千金,重利;卿相,尊位也。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?养食之数岁,衣以文绣,以入太庙。当是之时,虽欲为孤豚,岂可得乎?子亟去,无污我。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而自快,无为有国者所羁,终身不仕,以快吾志焉。” 反观世人,穷其一生在名利场中争逐,才气挥洒且机关算尽,透支生命,丧失本性,到头来都是一场空。庄子曾说:“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,邪气不能袭,故其德全而神不亏。”人对物欲的“私心”乃是万恶之源,百病之根。人一旦被“私心”掌握,必然心神外骛,损耗元气,只有放下对功名利禄的执着,做到知止知退,精神内守,邪气不侵,这样才能益寿延年,尽终其天年。

  再者,放下对身体的执着。《养生主》最后一句,颇有深义:“指穷于为薪,火传也,不知其尽也。”薪有限,火无限,薪尽火传。无论怎么养生,肉体生命最终还是会消亡。在庄子看来,生与死的关系,如同昼夜的更迭交替,是自然而然的物体存在状况,完全属于自然现象,肉体生命是来来去去的,“适来,夫子时也;适去,夫子顺也“,因此,对于肉体生命,不必过于执着,固然要倍加爱惜、善加护养,但更要学会接受,不仅接受出生,也接受死亡。庄子的妻子去世了,惠子去吊唁,发现庄子不但不哭,反而坐在尸体旁边,敲着瓦盆唱起来。惠子指责他为何不哭而歌,他坦然地回答道:“开始我也很悲痛,后来仔细一想,人是怎样来到这个世上,又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的呢?原来人是由气即自然界的非生命物质变化而来,气聚成形,气散则死。现在人的形体已死,又将变成非生命的物质了,故以鼓盆而歌,欢送和庆祝我的妻子重新回归自然。” 庄子在《至乐》篇中也说:“然察其始,而本无生;非徒无生也,而本无形;非徒无形也,而本无气。杂乎芒芴之间,变而有气,气变而有形,形变而有生。今又变而之死。是相与为春夏秋冬四时行也。人且偃然寝于巨室,而我嗷嗷然随而哭之,自以为不通乎命,故止也。”在庄子看来,生死乃是自然规律,不必为此过分忧虑,相反,只有放下对身体的执着,接受死亡,通过体道悟道,将个体生命融入到整个存在(“道”)当中,才能够实现对生死问题的最终超越。

  上述可见,《养生主》集中体现了庄子独特的生命观:放下执着。在庄子看来,养生之大患在于执着,这也是人生痛苦的根源所在。只有放下对知识、名利、身体的执着,才能够获得心灵上的自由,让生命之花自然绽放,进而实现精神上的自由与超越。

  (作者系云南省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所 赵娟副研究员)

来源/作者:民族文学所/赵娟 责任编辑:代丽